等不来的曙光 黄其森最终失去了泰禾人寿

潮起潮落，黄其森和他的泰禾曾经层楼高起，转眼又陷入泥沼。

行业的调整虽然早有预兆，但凭借高杠杆、高负债、高周转模式迅速膨胀的房企，想要从容转身并不容易。

从起家走到上市，泰禾集团用了14年，由深交所房地产板块的新秀攀登上千亿市值，黄其森和泰禾高歌猛进了7年。

不过，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下一个路口出现。

泰禾集团退市的消息在2023年8月传来，昔日房企巨头自巅峰隐入尘烟只经历了短短6年。

而在高光时刻，黄其森曾经斥巨资106亿港元收购下的寿险业务，同样受到债务危机的波及陷入经营难题，“金融全牌照”梦想已逐渐飞远。

时间来到2024年7月26日，香港保险业监管局发出一则委任公告，为黄其森与泰禾人寿的故事写下了最终句点。

多年挣扎无果，黄其森最终还是失去了泰禾人寿。

最终的审判

曾经被奉为“泰禾系”金融板块明珠的泰禾人寿，如今被托付给了德勤。

7月26日当晚，香港保险业监管局委任德勤的黎嘉恩先生、甘仲恒先生及郑文龙先生为泰禾人寿共同及各别经，全面接管泰禾人寿于香港的所有事务、业务及财产。

据公告，经理的任务是维持泰禾人寿运营及保障保单持有人的利益，并采取适当行动评估泰禾人寿现时的财政状况。

香港保险业监管局在公告中指出，所有泰禾人寿承保的现有保单将不受此次任命影响。泰禾人寿将维持正常业务运作，包括保单行政、索赔和其他客户服务。

此次委派接管泰禾集团的黎嘉恩先生、甘仲恒先生及郑文龙先生，在德勤中国专门从事企业拯救工作。

故事走到结尾，泰禾人寿成为香港首家保险业监管局截关的人寿保险公司，黄其森也走下了泰禾人寿管理层的位置。

此前“泰禾系”在债务重压之下不断寻找“自救”之路，黄其森经历过被列为失信执行人、被深交所通报批评警示、协助相关机关调查，却基本未曾远离过泰禾人寿的核心运作。

在此次泰禾人寿被接管之前，黄其森在大众面前暂别的时间，最长阶段是2022年3月16日被带走协助有关机关调查。

当时，泰禾集团突发公告，但未曾披露黄其森被带走协助调查的原因，也不曾披露调查结果。随后几日，泰禾集团执行副总裁黄曦、副总裁林文华也传来被带走的消息。

泰禾在此间又曾发布公告称，黄其森可以通过适当的方式参与企业运营决策，公司各项经营活动正常。

直到8个月后，泰禾在股票异动公告中提到，黄其森已正常履行职责。从被留置到回归，黄其森并未高调公开露面。

随后，泰禾集团换届选举完成，黄其森仍旧出任董事长、总经理一职，同时代行董秘职责。

暴雷之后，黄其森卖过项目，尝试过股权融资、降价促销、内部反复、告别高杠杆等一系列动作，却未成功阻止脱轨的风险。

2023年年初，黄其森在一次调研活动中称，泰禾已经从最艰难的时刻走出来了。

但截至2023年4月28日，泰禾集团已到期未归还借款本金仍高达582.03亿元，对外担保中实质性逾期债务对应的担保余额为54.16亿元。

行至今年7月18日，泰禾集团还继续收到相关法院关于借款纠纷及票据纠纷案件的法律文书，其中披露泰禾集团子公司尚未偿还渤海信托24亿借款本金，以及未归还长安信托31.4亿元借款。

如今，香港保监局委任德勤接管泰禾人寿的决定，同样基于泰禾集团正涉及的多宗被追讨债务的法律诉讼。

保监局发言人表示，去年8月，保监局根据《保险业条例》委任顾问向泰禾人寿提供建议及指导，然而泰禾人寿至今仍未能提交2022年度及2023年度的经审核财务报表，亦未能兑现引入新策略投资者的承诺，其企业管治问题也有待改善。

委任经理的目的，是保障保单持有人的最佳利益，尽快核实泰禾人寿的最新财务状况及偿付能力，维护公司资产，并寻求最佳的公司恢复方案。

挣扎与告别

导致泰禾大厦崩塌的“雷”早在四处拿地、垒高资产负债表时便已埋下。

2014年，泰禾重投拿地，甚至一度出现资金链紧张问题。最为辉煌也最为激进的2017年，泰禾集团土地拓展全面转入收并购模式，花费约550亿元拿下超790万平方米土地。

但来到2018年，楼市调整揭开序幕。相比此前，泰禾集团土地成交价款断崖式下滑至50亿元左右。年底，泰禾集团存货跌价准备余额为3.07亿元。

2019年5月，泰禾集团收到了年报问询函，深交所19问直指公司的偿债、现金流等问题。而泰禾集团选择了延期回复年报问询。

转瞬来到2020年，泰禾集团在重压中跌了下去。

跌倒之后，黄其森想尽一切办法，只希望泰禾还能站起来。

2020年6月23日，泰禾集团与五矿信托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将广州增城项目公司增城荔涛房地产有限公司、增城荔丰房地产有限公司19%股权进行转让，受让方为五矿信托拟设立的信托计划，总计10.98亿元。

此后，泰禾集团出让多个项目股权，回收资金超百亿。但对比上千亿债务，百亿“回血”显然杯水车薪。

黄其森的另一个动作是股权融资。

同年5月，泰禾集团发出公告，控股股东泰禾投资正在筹划公司引入战略投资者事项，相关交易可能导致公司控制权变更。

7月，“神秘接盘手”浮出水面，万科旗下子公司将以24.27亿元入股泰禾集团，持有其19.9%的股权。

吃过高杠杆、高负债、高周转的亏，黄其森在2021年表示泰禾要走“小而精”“小而美”的发展战略。

但公司流动性依旧紧张，2021年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5.29亿元，经营活动现金流入、投资活动现金流入、筹资活动现金流入小计较上年分别减少60.77%、73.24%、63.95%。

此外，泰禾集团2021年的资产负债率较2020年的90.75%上升2.5个百分点至93.25%。

除了卖项目股权、股权融资和告别高杠杆，协助调查归来后的黄其森还从内部抓起，自2022年8月15日至2022年11月15日开展廉洁整顿自查活动。

然而，种种自救行动没有成功扶起庞大的泰禾。

历时两年半，万科在2023年10月17日答投资者问时表示，公司与泰禾集团的相关交易先决条件尚未达成，协议并未生效。

黄其森的“从危机中走过来了”，最终和2000亿目标一样成为水中花。

2023年上半年，泰禾集团录得营收15.27亿元，同比减少52.31%；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亏损为20.69亿元。报告期末，持有货币资金13.39亿元，资产总计2172.67亿元，负债总计2114.18亿元。

比黄其森的力挽狂澜和泰禾集团重组曙光先到来的，是深交所在2023年7月28日送来的《关于泰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股票终止上市的决定》。

最近，泰禾集团的福州泰禾新世界名下财产以流拍价27.88亿元交付申请执行人抵偿债务，其起拍价1790.27万元的福州晋安区城市广场内车位，因无人出价而二次流拍。

金融的坠落

黄其森的自救没能挽回泰禾集团，在今天也失去了“明珠”泰禾人寿。

当时，“不懂金融，就做不好房地产”还是泰禾集团放在官网上的标语，“金融全牌照”也是黄其森扩张商业版图的执念。

2017年，黄其森掌控的泰禾投资以106亿港元完成对香港大新金融集团旗下寿险业务的收购，并与旗下大新银行签订了15年独家银保协议。

大新人寿在2017年11月更名为“泰禾人寿”，收获保险牌照的黄其森在金融领域更进一步，完成了构建涵盖保险、银行、证券、第三方支付等多领域的“大金融”版图。

泰禾人寿的业绩表现也没有辜黄其森的高投入，一颗“金融明珠”就此在黄其森商业帝国中点亮。仅2018年上半年，泰禾人寿业绩较2017年同期增长5倍。截至2019年，泰禾人寿3年内年度化保费上升509%，两年内，新业务价值共上升近140%。

不过，没等黄其森完成依靠泰禾人寿进军全球的规划，高杠杆出现的裂缝已经让泰禾集团自身难保。

但对于来之不易的保险牌照，黄其森在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脱手。

2020年4月28日，泰禾集团宣布停牌，将重组收购大股东旗下泰禾人寿。公告中给出的重组收购事由为：泰禾人寿从事保险业务，此次收购有助于公司充分发挥协同优势，满足客户不同层面的需求。

泰禾在资本市场的表现受到资金、失信被执行人等消息影响，将保险业务注入上市公司既是在向市场释放积极信号，也有利于后续融资渠道的开拓。

但泰禾人寿却在5月1日发布声明称，母公司已停止研究是次资产重组的可行性，并决定终止重组所涉及的收购方案。

5月13日深夜，泰禾集团发布公告，鉴于目前公司被法院列为被执行人、存在债务逾期事项等相关原因，认为无法在短时间内就目前该交易受到的影响形成明确可行的解决方案，决定终止重组事项。

重组收购不成，另一边债务危机影响渐重，泰禾集团最迫切的需求是资金回笼。

随着泰禾集团手中项目一个个被“清货甩卖”，黄其森掷资百亿收入麾下的泰禾人寿再一次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

2020年11月，有市场消息称中国平安与阳光保险等保险巨头向泰禾集团伸出橄榄枝，拟竞购泰禾集团旗下保险子公司，估值逾10亿美元。

作为泰禾集团最具价值的金融资产，泰禾人寿若是出售成功，“回血”的资金或许可以短暂缓解燃眉之急。

然而，这宗交易最终没有了下文，受到泰禾集团经营情况恶化影响的泰禾人寿也在2021年被传暂停承保新保单。

根据香港保监局公布的统计数字，截至2024年3月31日，泰禾人寿有效保单超过9.2万份。但有港媒报道称，泰禾人寿还涉及保单负债约180亿元。

一纸新任命书隔绝了过去与未来，泰禾人寿和黄其森有关的故事已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