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与“猪王”合建扩产，右手收购破产抗生素企业，千红制药在下一盘什么棋？

本文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杜苏敏

因毛利水平增加，以及收回部分已计提坏账损失的建元信托（原安信信托）和解款，千红制药（002550.SZ）今年前三季度归母净利润预增超五成。

根据千红制药10月17日晚间发布的2024年三季度业绩报告，今年第三季度，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52亿元，同比下降13.97%；实现归母净利润1.27亿元，同比增加60.84%。今年前三季度，公司实现营业收入12.08亿元，同比下降17.62%；实现归母净利润3.10亿元，同比增加56.47%。

对于今年前三季度营收同比下降的主要原因，千红制药在公告中解释称，是本报告期原料药外销订单价格同比下降所致。

近年来，千红制药积极布局创新药，试图寻找肝素以外的第二增长点。就在业绩预告发出的同一天，千红制药宣布参与常州方圆制药有限公司（下称“方圆制药”）的破产重整，通过出资3.9亿元收购方圆制药全部股权，以取得与该股权对应的重整资产。

方圆制药的核心产品硫酸依替米星注射液（商品名：创成）是新一代半合成氨基糖苷类抗生素。“本次收购是为增强公司核心竞争力和可持续快速发展而做出的战略布局。本投资项目完成后，方圆制药将成为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千红制药表示。

不过，在方圆制药破产重整过程中，属于创成的市场或被其它抗生素替代。此外，时代周报记者从中国裁判文书网披露的判决书中发现，该产品在过往的销售过程中，存在医药代表向医务人员提供药品回扣的现象，在医药反腐持续深入的当下，千红制药在接手方圆制药后，如何在合规销售的同时保证产品销量亦存在挑战。

10月18日，就收购方圆制药的具体情况及硫酸依替米星的生产经营情况等，时代周报记者多次致电千红制药董秘办，电话始终未能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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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业受挫

千红制药成立于1979年，2011年登陆深交所，专注于多糖类和蛋白酶类药品的生产经营，号称拥有国内最齐全的肝素制剂产品线。目前，千红制药主要产品包括胰激肽原酶（又称“血管舒缓素”）系列、肝素钠及低分子肝素（肝素原料药）系列、复方消化酶制剂、门冬酰胺酶系列。

受新冠疫情前后市场需求变动、全球原料药去库存、肝素价格降低等因素影响，2023年，包括千红制药在内的多家肝素原料企业业绩均明显下滑。财报数据显示，这一年，千红制药归母净利润从2022年的3.23亿元跌至1.82亿元，同比下滑43.77%。

从千红制药今年披露的财报数据来看，海外市场变动仍然影响着公司营收，但净利润方面正在逐渐修复。财报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第三季度，千红制药依次实现营收4.61亿元、3.95亿元、3.52亿元；依次实现归母净利润1.04亿元、0.79亿元、1.27亿元。

10月21日，千红制药在发布的投资者活动记录表中透露，2024年三季度肝素原料药销量同比明显增加，毛利额和毛利率处于历史较高水平，但出口销售价格仍维持在低位徘徊，国外市场需求尚未出现明显波动。

对于如何展望2025年肝素原料药、肝素粗品的价格走势，千红制药表示，目前肝素出口价格仍处于相对低位的稳定态势，国外客户需求尚未出现明显波动，公司预计2025年肝素价格会随着国外需求的逐步回暖而同比有所改善。

此外，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千红制药与素有“猪王”之称的牧原集团合作的千牧项目将于今年年底投产，并预计于2025年产生业绩贡献。千牧项目为猪小肠等猪副产品综合利用生物制药基地，主要用于生产肝素钠粗品、肝素钠及低分子肝素钠系列原料药及制剂等相关产品。

据东吴证券发布的研报指出，千牧项目建成后每年可提取肝素20吨、肝素及小分子肝素原料药3万亿单位、制剂300万支。2022年，千红制药已为国内肝素钠注射液销售第一，销售额约占我国市场的23.3%，随着深入和牧原的合作，有望进一步加大市占率。

除了扩张产能，千红制药近年来也在向新药研发方向转型。公司2024年半年报显示，截至报告期末，公司已有两只创新药进入二期临床试验，两只创新药即将进入二期临床试验，还有相当数量的创新药正处于待批进入临床研究或在临床前研究中。

其中，已经进入临床二期的两只创新药分别是QHRD107、QHRD106，QHRD107为一类靶向抗肿瘤新药，用于治疗急性髓系白血病（AML）；QHRD106则是针对急性缺血性脑卒中患者。

与收购标的隔路相望

参与方圆制药破产重整，是千红制药意图增强核心竞争力的动作之一。方圆制药是一家抗生素类药品生产商。官网显示，方圆制药前身是江阴方园制药有限公司，始创于1994年4月，为研发代号“8907”（后定名硫酸依替米星，商品名：创成）的科技型孵化企业。为形成产业化生产，江阴方圆制药有限公司于2000年4月迁址常州，并更名为常州方圆制药有限公司。

企查查数据显示，江苏省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下称“新北法院”）早在2022年9月16日就公开了方圆制药的破产审查案件，申请人与被申请人均为方圆制药。另据千红制药公告，2023年1月4日，新北法院裁定方圆制药自2022年12月21日起重整，同日作出决定，指定方圆制药清算工作组担任方圆制药破产管理人。

对于收购方圆制药的原因，千红制药将其归结为三点：两家公司的地理位置相近、方圆制药的核心产品前景好，以及响应政府号召。

千红制药在公告中指出，公司与方圆制药均位于常州市新北区并隔路相望，对未来的经营管理有地域区位优势；其次，方圆制药核心产品硫酸依替米星是新一代半合成氨基糖苷类抗生素，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国家一类新药，且目前国内持有硫酸依替米星小容量注射剂批件的生产厂商仅2家，市场拓展空间充足且竞争格局良好有序；第三，则是希望能有效盘活方圆制药存量资产，对化解方圆制药职工失业及所欠国家债务风险起到积极作用。

对于收购方圆制药的原因，有千红制药证券办人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地方政府（对方圆的重整）较为重视，方圆本身没有太大问题，再加上其核心产品前景较好。基于以上因素，公司进行了该次收购。“除目前所拥有的主要品种外，公司可以再吸纳一条新的管线。”

他强调，这次收购本身并没有太大的跨度。肝素、蛋白酶和抗生素都属于制药领域。目前公司考虑以自有资金来进行此次收购。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拨打方圆制药官网上的电话发现，包括销售、商务对接等多个部门的电话号码已变成空号，唯一能接通的仅总机电话，其中一名员工向时代周报记者透露，目前公司正处于重整阶段，但仍有不少员工在正常上班。

另据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数据，方圆制药参保人数虽然自2016年即开始逐年下滑，但2023年参保人数仍有177人。

明星产品增量几何？

被千红制药看中的硫酸依替米星，是方圆制药的核心产品，曾是我国建国以来唯一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抗生素药。

即便是在申请破产重整后，硫酸依替米星也仍在院端销售。据东吴证券研究发布的数据，硫酸依替米星2023年院端整体销售规模6.85亿元，方圆制药市占率27%，2023年院端销售1.85亿元。

图源：方圆制药微信公众号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方圆制药早年曾被公司员工举报，主打产品硫酸依替米星存在价格虚高、毒副作用过大，在销售时向医院、医生提供巨额回扣等问题。国家发改委当时认定，不计研发和推广成本,“硫酸依替米星”的生产成本远高于举报信所称的3.8元/支，为18.8元/支，而公司被员工指控的向医院、医生提供巨额回扣的行为，彼时也未有媒体报道坐实。

不过，时代周报记者从中国裁判文书网披露的判决书中发现，部分医药代表在推销硫酸依替米星过程中确实存在向医生提供药品回扣的现象。

相关判决书显示，2009年5月至2014年6月，杭州钢铁集团公司职工医院一名医生利用药品遴选、统方等职务便利，收受医药代表给付的统方费以及按照杭钢医院硫酸依替米星（创成）采购量计算的好处费，合计超18万元。此外，2010年8月至2013年4月期间，扬州市第二人民医院一名副主任医师凭借具有处方权的便利，在诊疗过程中，按照每开方一支硫酸依替米星注射液（2ml:100mg/方圆制药生产）提成10元的标准，从医药代表处收取药品回扣3.28万元。

硫酸依替米星能否为千红制药带来预期中的业绩增量，是市场关注的焦点。千红制药在前述披露的投资者活动记录表中透露，2023年抗生素全国市场规模约1000亿左右，其中头孢类占40-50%，青霉素类占25%，硫酸依替米星属于氨基糖苷类抗生素，可有效减少庆大霉素的毒副作用（耳、肾毒性），2023年该品种的销售市场占整体氨基糖苷类抗生素的60%左右。

千红制药强调，目前国内持有硫酸依替米星小容量注射剂批件的生产厂商仅2家，进入国家集采的风险较低。此外，千红制药计划保留方圆制药原有的招商团队与销售渠道，由公司的自营团队与招商团队实施空白市场的开发。

而从抗生素行业整体来看，虽然国内一直在推行抗生素药物分级管理等限抗措施，但业内普遍认为临床治疗对抗生素存在刚性需求，抗生素市场增速虽然在逐年下降，但市场规模仍保持平稳增长。

是香饽饽还是烫手山芋？

方圆制药虽然是一家地方性企业，但早年间在业内的知名度并不低。据方圆制药微信公众号2013年发布的文章显示，公司注册资本5233万元，资产总额4.2亿元。2008年以来，公司年销售收入、上交国家税收和实现利润，均以30%以上的比例递增。2019年，方圆制药还被评为“常州市四星明星企业”“新北区重大贡献奖企业”。

然而，这样一家拥有明星产品的企业为何走到了破产重整的边缘？据前述千红制药证券办人士对外透露，方圆制药破产的主要原因在于企业负责人此前投资过多，最后导致资金链断裂。

企查查App显示，方圆制药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葛啸虎、实际控制人兼董事葛菁均已被限制高消费，二人涉案总金额分别为1.94亿元、5317万元。其中，葛啸虎关联企业（经营状态为存续/在业）达10家，企业经营范围涵盖医药不同的细分领域，包括微型自动检测仪、酶联免疫试剂（ELISA）及生物芯片诊断试剂的研发，微生物学、生物学及相关产品的研究和开发药品生产、销售等。而葛菁关联企业达6家，企业经营范围涉及中成药、医疗器械、纺织品等的生产经营。除方圆制药外，二人无其他关联企业重合。

时代周报记者综合媒体报道、法院判决书等了解到，葛啸虎出生于1950年，曾任江阴市纺织工业公司（前身是地方轻纺局，有行业代管职能）财务科长。20世纪90年代初，江苏省微生物研究所独立研发的新药硫酸依替米星获批临床，葛啸虎看中该项目的潜力，毅然辞职下海。

不过，在方圆制药发展早期，葛啸虎并非公司大股东或实际控制人，但其曾长期担任公司总经理。期间，方圆制药曾多次经历股权纷争、舆论风波，葛啸虎也在兜兜转转中最终成为方圆制药的第一大股东。

作为方圆制药的另一关键人物，葛菁出生于1979年，与葛啸虎关系密切。2015年，葛啸虎退出了江阴高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江阴高新”）投资人名单，同时由葛菁接替。2017年，方圆制药原大股东杭州爱大彻底退出方圆制药的股东行列。同年，葛菁进入方圆制药高管名单，出任公司董事。企查查App显示，葛菁目前通过江阴高新间接持有方圆制药41.70%的股权。

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方圆制药的资金危机早在2021年就已开始出现，旗下子公司也因此陷入资金困境，被迫停产。

2022年，内蒙古普因药业有限公司（下称“普因药业”）被企业申请破产清算的相关判决书中曾提及，因控股股东方圆制药出现财务危机及受疫情影响，公司在2021年下半年出现流动资金困难，导致一段时间停产。

普因药业系国内生产规模最大的硫酸依替米星原料药供应商，方圆制药持有其95%的股权，葛啸虎则担任公司董事长。在前述判决书中，普因药业强调，公司已于2022年3月逐渐恢复生产经营，产品也在对外销售，随着产品的不断售出，公司营业收入完全可以偿还对外债务。

然而，现实远比理想残酷，普因药业最终还是走到了破产清算的境地。

全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信息网发布的公告显示，赤峰市元宝山区人民法院已于2024年6月13日裁定受理普因药业的破产清算一案，并指定内蒙古大川律师事务所担任普因药业管理人，开始意向投资人预招募。“普因公司虽受各方面因素影响而出现财务困难，但如能顺利推进重整，将能充分挖掘企业价值、调整业务方向、积极拓展新业务，促使普因药业重新恢复并提升偿债能力、重获新生。”公告称。

除普因药业外，由方圆制药100%控股的赤峰安邦工业废物处置有限公司，其重整申请也早在2023年3月被裁定受理，并于同年10月发布了第二次投资人招募公告。

2023年12月15日，因在重整期间没有提出重整计划草案，法院裁定终止赤峰安邦工业废物处置有限公司重整程序，宣告赤峰安邦工业废物处置有限公司破产。